国庆回家见闻

杜园园

之城乡碰撞

拆迁

国庆回家，见到了久居市区难得回乡的姑妈。早就听家人说，姑妈家那片小区拆迁了，补了好多套房子。家人亲戚听说姑妈家补了7套房子，甚是羡慕。借此机会，跟她聊了下有关拆迁的事情。一提到拆迁，姑妈脸上极度喜悦。说到他们家补了七套房子，她表示：“要不是你姑父死的早，我们家怎么可能只盖了两层房，怎么可能只补七套房。我们那小区最多的一家分到了13套房。”说到此，姑妈似乎又有点不甘心。

谈起房子，一旁的大嫂也坐了下来。聊的自然是农村房子和城市房子的话题。谈起姑妈家那片小区拆迁补房之事，大嫂无论是打心里还是从嘴上都表现出羡慕之情。但是她也知道，这种好事也只有城里人才能能够遇上。去年，大嫂家新建了一栋三层高的欧式楼房，面积约500平方米。为了显示农村房屋的宽敞明亮，她列举了几个远嫁城市亲人的房屋居住情况。由于她去过城里妹妹家，于是她说：“她们嫁到城里，也不见得住的比我们乡下好，我看她们家一个房间还没有我家的厨房大。”姑妈因为常年居住在城市里，自然明白城市的土地十分值钱，她解释道：“城里的土地是寸土寸金，十分珍贵。”但对于常年居住在农村的大嫂来说，她不能理解这个道理，她只知道住在狭小的房子里，她会不习惯。与蜗居在城里的人相比，她更喜欢居住在乡下宽敞的大房子里。对于城市蜗居之人，她以自己拥有一套宽敞漂亮的房子而高兴，但是与姑妈家拆迁补七套房相比，她难以掩饰住自己的羡慕。

姑妈嫁入城市几十年里，打从我记事开始， 没有任何记忆显示她曾经回乡长时段居住过。当然，这有多方面的原因。但据我所知，曾经的她经常约朋友在自己家靠打老龄麻将（纯娱乐性）消磨时光，一个电话一桌人就凑齐了。拆迁之后，已经没有了这种休闲娱乐的便利条件。而乡下居住条件的改善也为其回乡居住提高了条件，加之乡下亲戚对城里人总是有着一种仰视心态。这就促成了姑妈长时段居住在乡下这件事的顺利落实。

争地

改革开放之后，农村有一小部分人进程安居。小叔就属于这类人，但是在进城之前，在家内继承到了父辈给予的祖屋。1994年左右，小叔要在市里买房之时，由于购房资金不够，就跑回乡下向兄弟姐妹借钱。由于乡下几兄弟家庭负担都很重，没有多少剩余的钱借给小叔，只记得，当年他的一个兄弟在违背媳妇的意愿下，偷偷的借了两千元给小叔，据说还算是借得多的。两千元对于要在市里购房的人来说，太少了。但在那时，即使举全家之力，都很难在城里购置套房，更何况乡下人都不富有。于是，小叔不得不将乡下一间面积不小的牛房低价卖给了堂叔。卷着这笔钱就跑回了他的城里。

现在的小叔虽然已经在城市居住了20年了，由于当时分家之时，爷爷给其分配了一间房子，也就是说，虽然小叔住在城里了，但是在乡下他是有间祖屋的。由于房子是爷爷一手建成的，等于是其自己制的家业，在世之前，都没有肯拆掉。于是在农村的儿子们只能是另寻宅基地建房，有的甚至将房子建在了半山上。等爷爷过世之后，儿子们都早已寻得他处建房，都没有拆老房的动力。老屋子就这样留了下来。当然，这房屋的归属问题早就在儿子分家之时划定好了。小叔也继承了一份。小叔在城里，这间老屋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用处。虽然现在农村宅基地紧张，需要花大钱购置农田建房，但是也从来没有其他村民有购置这块老屋宅的意思。我想，也许是大家鉴于风水的忌讳，即忌讳在别人家祖宅上建房。老屋只能是依赖自己亲戚间的流转，由于兄弟们都建房了，也没有需求。然而去年，大伯家的儿子想要购买小叔这间老屋建个仓库（用来放置烟花），但是后来也无下文。原来，小叔家那间祖宅曾经差点埋葬过一个人（涉及到一起纠纷，此文不涉及）。毕竟是有这种事情存在着，大伯家还是有点忌讳此事。后来，大伯就在自己家门前打了地基准备建仓库。地基的一边是一个坡，坡的下面就是小叔老屋的前院。为了稳定坡地，大伯就用石头累砌起来。小叔知道之后，从城市跑了回去，与大伯吵了一架，愤怒的说到：“你们要占，就拿钱买”。

对于已在城市居住20多年，常年不在农村居住的小叔，只因为当年分家时他继承了这个屋子，这片宅基地和这个屋子就成为了属于他的东西。即使他长年不在村，他却仍旧持有它。这片地、这个屋子就成为了他的“乡愁”。即使他不用，即使他早已离开村庄，他仍旧要占着，只因这是父辈给予他的，他曾经拥有。

之乡村浓味篇

信仰

九月九日是重阳节，也是镇上天地二仙庙中天地二仙的诞辰。去寺庙给二仙贺寿就成为了善男信女们当天的主要工作。祝寿的方式多种多样，可以买贡品祭拜，也可以选择去做自愿者，也可以捐钱表达自己的心意。刚到外婆家，就听见人们相互探问，晚上去看戏不？原来，为了给天地二仙祝寿，寺庙中连续几天举行文娱活动，其中唱戏就是重头戏。文娱活动内容安排可谓算是照顾到了大众多元化的需求。节目的安排，头几天是本地戏，也就是家乡有名的花鼓戏，接着是广场舞，当然少不了男女老少都喜欢的《小苹果》舞曲，大仙生日当天安排的是正宗的戏曲节目。戏台早在修缮寺庙时就建了，舞台的装饰没有多少华丽色彩，但却深受大家的欢喜。信徒们都期待着这简朴的舞台能给他们带来欢乐。当然，戏曲的欣赏主要是在夜间。九月九日当天一大早，为了赶早去寺庙祭拜，全家人起了个大早。农村清晨空格外清爽，加之秋分已过，空气已有点凉意。寺庙工作者们也陆续到来，其中还夹杂着很多信徒们。烧香、跪拜、鸣炮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跪拜时，人们念念有词，以微小的声音低头默念，有的人默念了很久，似乎有很多话要跟大仙诉说。连绵不绝的爆竹声响彻天际，空气中开始弥漫着香纸，香烛的味道。

     寺庙工作人员将用来跪拜的小凳子有序的排列在大仙神像面前，外围摆放着用来就坐的凳子，大约可容纳100多人。两位大仙也换上了干净、喜庆的新衣。寺庙的墙壁上张贴了各种红纸。有捐助榜，也有工作分工表。细看分工表，发现整个祝寿活动的分工非常细密，从中心工作到细枝末节的工作都有人负责。工作人员也不把这当成是一项任务来完成，而是将其当成修福的一种好机会。邻居家的胡婆婆就自愿到寺庙当洗碗工。为了感谢捐助者，寺庙为捐助200元及以上的人安排了午餐。酒席都是寺庙请专门的乡村厨师掌厨。如果说，寺庙的寿宴只对捐助者开放，那么晚间的戏剧则是对所有人开放。

家里晚餐早早的完毕，都是为了晚上早点去寺庙看戏。住在城里的姨妈们也想去凑热闹。怕占不到坐，一早就打电话给外婆（在寺庙工作）让其占座。虽然，去得很早，但还是没有挤进观众席，只能是站在旁边观看。戏班子有十个人，唱戏内容都是属于很地道的本地戏，这对于城里的姨妈们来说，似乎觉得有点失望，早早的离场了。但是对于长年居住在农村的外婆和老妈来说，他们看得津津有味，据说她俩是戏剧结束后最后离场的，回家后不停的夸赞好看，还能印象深刻的点评某个节目。

随着戏剧的落幕，贺寿的活动也接近尾声，然而，全镇的国庆欢娱才刚刚开始。

“五球”运动会

为了庆祝伟大的祖国65岁华诞，镇里举办了“五球”运动会暨四十六届篮球赛。“五球”分别是篮球、门球、柔力球、乒乓球和羽毛球。其实，国庆期间举办全镇篮球比赛是历来传统，已经有了46年的历史。相比于往年的篮球比较，今年更加的正规和气派，因为镇里有了自己的封闭式篮球场。镇下属的行政村都有资格组建村队报名参加篮球比较，当然各大机关也可以组建自己的篮球队参加。今年，观看篮球比赛的人特别多，一来是因为每个队都可以寻找外援人来帮忙，这增强了比赛的激烈程度，也提高了可看点，即使不是本村队对决，大家也愿意去看；二是市内的篮球场也吸引着大家前去观看。笔者有幸，亲临了一场机关队对村队的决赛。

比赛约9点半开始，但是八点多篮球场场内就挤满了人。球员们还在室外训练场地训练，人们就在训练场地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刚一到，大家就在传言：“室内场地太滑了，在室外打”，于是观众早就各就其位似的把场地围得水泄不通。突然人群中有人说，室外太晒，场地还是选择在室内打。人群纷纷的涌向室内的观众席。这时，观众拿出早就准备好了铺在座位上的报纸，纸壳，宣传单等（因为室内的观众席都只是一些水泥台阶）寻找位置。人们丝毫也不嫌弃座位的简陋，对于他们来说，这只不过是一张纸就能解决的问题。不到一会的工夫，整个观众席就坐满了，外围还站着一排人。根本就想象不到，观众席里女同胞数不落于男同胞数，中年人不输于年轻人，支持村队的观众大大多于支持机关对的观众。球员的出场引来了热烈掌声，之后大家根本就不关注开场后，球员们之间的礼仪动作，因为他们都在忙于与邻座的人讨论接下来篮球比赛结果的问题。随着一声哨响，观众的目光和注意力瞬间集中到球场上。虽然比赛过程中，裁判的手势很多人看不懂，但是也丝毫影响不到他们自己对比赛的欣赏和解读。村队每进一个球，观众都抱以雷鸣般的掌声，每次投篮未进，观众席都会传来一片遗憾声。场所的每一次进球和比分的浮动都牵动着他们每一根神经。就在比赛进行到一半时，机关对的一名队员灌篮成功，将自己高高的挂在篮球框上。就在这时，观众们热烈鼓掌，根本就不在意那是对手队的成员，只因他们知道，这是球值得他们为其鼓掌。

比分开始出现你追我敢之势，机关队暂时领先。人群中村队的铁杆粉丝开始呐喊：“村队加油”，他希望观众跟着他欢呼，但是没有多少人响应，因为观众们还是很羞涩，不太习惯于用这种口头呐喊的方式为自己的队加油，但掌声代表了他们的呐喊声。

机关队逐步领先，村队的指导者们开始有点情绪不稳定。当球员一个动作两个裁判给出不一样的判决时，他们彻底奔溃。由于主裁判给出了不利于村队的判决，他们开始质疑主裁判的公正性，并开始跟主裁判较起劲来。因争执，比赛被暂停，但观众们显得很有耐心。这时，主席台负责人不能不提醒村队指导者：“我们的观众现在是素质越来越高，我们的指导者和球员应该也要有这样的觉悟”。最终，争执被调解，维持主裁判的原判，比赛继续进行，但是村队球员们似乎不服气，然而，观众们似乎心情不受影响，继续观战。

村队比分持续追不上，坐我旁边的观众开始分析原因。看着我好像不是很了解情况，于是向我介绍起了两队人员的构成。他说到：“村队有两个外援，分别是那两个高的，但是机关队有三个外援在场上打球”。当机关队队一个球员进球成功后，他说：“那个进球的就是交通部门的大队长，虽然个人不高，但是很灵活”。

打球中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一个球员在运球时，不小心将球砸中了一个小孩。这个小孩年纪不是很大，被母亲抱在怀里，坐在南球场边缘球员休息的座位上。孩子被砸中后，大哭了起来，母亲不停的柔小孩受伤的地方。这个时候，在我后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按捺不住自己的气愤，说到“女人就应该在家干家务，带小孩，跑来看什么球，凑什么热闹”。坐旁边的中年男子说到：“女人也是可以出现看看球的”。还好，小孩伤得不重。

比赛虽然最后村队输了，但是这场比赛带给了群众欢乐，也给人茶后闲谈的话题。

虽然多数农村人不懂篮球专业知识，但是他们的观看热情极高。他们有的人为对决的激烈而来，有的人为比赛结果二来，有的人可能是基于自己是村队所属村庄一员，因荣誉感而来，可能有的人只是想亲自感受以下亲临比赛现场的感受，可能有的人也只是出于一个好奇的心态而来，但是不管怎样，他们都来了，而且是积极的来了，都有被现场的气氛所调动和打动，并共同制造了一段美好的记忆。在此时，你是属于这个镇的成员，属于某个村的村民，共同观看比赛，享受着国庆所带来的欢乐。

笔者为把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亲临现场观看篮球比赛的经历献给了自己家乡小镇而自豪，也为在乡之人有机会享受这种“盛宴”而高兴。

之农业生产篇

十月也是秋收之际，一季稻成熟了，山上的茶子（茶树所结之果，用于榨油）可以采摘了。听家里人说，今年的禾苗自栽下以后，没有放过一滴水，全是靠天下雨。由于今年发生过洪灾，后来上级就下达了专项资金加固水库大坝和扩宽河道。小渠常年失修已经过不来水了。幸好，老天爷很给力，仅靠下雨的禾苗也存活了下来，能够收割一些稻谷。

外婆那片区域种植稻谷的主要是老年人为主，种植的面积不太，基本上都是以维持口粮和劳动力的标准选择耕种面积。外公家的田比较少了，除耕种自己家的田之外，还捡了隔壁表舅家一块4分地来种，不需要租金。这块地离家比较近，种田比较方面。田里的事情家人基本不要操心，全由外公一人，家里人只需要帮忙收割就行了。由于土地比较小块，收割机难以下田，只能选择人工收割。国庆放假，正好家庭年轻劳动力在家，于是提前将稻谷收割。农田收割是一件比较幸苦的活，但也不是幸苦得不能干的活，因为足够的休息时间可以保证体力的恢复。反正家庭种植规模小，且不敢时期，一年种植一季稻家庭劳动力上基本可以承担下来。

外公虽然年纪大，但是很能干，姨妈每次叮嘱他不要那么幸苦，他总是说：“一闲下来我就浑身不舒服”。对于这句话，姨妈表示不解。

秋季也是茶子成熟的季节，一入秋，年轻人就会问老年人，今年的茶子结得怎么样，多不多？为什么问老年人，因为茶山都是他们在打理和照看，也只有他们才会不畏幸苦的上山看茶子的长势。今年的茶子和去年一样，茶树上结的不是很多，但是相比去年好些。前年的茶树收成最好，外公家前年总共榨了130多斤茶油，可以满足家庭成员一年的需求。茶油市场价在35到40之间，也就是说换算成人民币有接近5000元的收入，家人吃的蔬菜都是老人中，也就是说，老年一年的劳作基本上满足了一个家庭的粮油菜的需求，节省了家庭一大笔开支。老年农业给家庭作出的贡献不容忽视。

几年上山摘茶子发现，茶树山里的杂草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当然那是属于外公的功劳。老人们在家闲谈时总是操心中，等自己过世之后，由于缺乏打理和看守，那山很有可能就不是自己家的了。他不是担心被征收，而是担心被人霸占。

这种担心也不是很有道理。因为村庄总是会有比较强势的人群存在着。加之山林界限大部分只有老年人知道，等他们过世之后，界限的模糊可能会让山场被侵占和纠纷。打石场已经出现在了山地的另一边，很有可能会挖到此处。据说，现在打石场所占山林的归属村庄就出现了强势农户霸占别人山田的现象出现。隔壁家亲戚的女婿就是靠这个发家致富。据说，兄弟俩在其村庄是出了名的强势，不仅侵占本村村民的土地，还能够获得超出一般补偿范围的补偿款，而相对于弱势的村民就只能是咬碎牙齿往肚里吞，只获得低额的补偿款。

之县域政治

回家就听说村里XXX因为中秋时私自运载烟花爆竹被抓，爆竹全部没收，价值18万，且人被拘留五天。问及此事，方知私自运载的背后都是因为烟花爆竹税收太重所致。据说，全县税收的主要部分就是烟花爆竹和土地税。去年开会，上级给下面分配了税收指标，领导人一听，就坐不住了，紧急召开了会议商讨如何完成任务。整个县税源就这两大块，又没有新的税源可以开掘，于是只能是打烟花爆竹的主意。面对越来越承重的税，厂家们只能是见招拆招。从两个主家甚至多个主家共建一个厂房，分摊一份税收，到小型家庭作坊的悄然复活。这都是起初的办法，但是税收任务的繁重又进一步的挤压着地方政府，只能是将这种压力分摊到各厂主。安全生产的任务也重压在厂主身上，经常能听到他们的抱怨：“税又那么高，还时不时要求停止生产，一年到头投入生产的时间越来越短，如何创收”。厂主为了获得更多利润，最终选择铤而走险。

土地是地方财政的主要收入部分。为了招商引资，获得稳定的税收来源。地方腾出土地让商家进入。然而，厂商的到来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据反应，国道沿线两排的厂房有五十多个，而真正开工的也就十几个，很多都是空厂房。问及他们占着空厂囤地的厂商如何上缴税收，访谈者说到：“用各种税收优惠政策来解决这个问题。”

小城镇建设也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各种商业街、市场、楼房在县城快成遍地开发之势。但初略的望去，商业街上人很少，楼房也比较空，新楼房下的门面也只是零零星星开着，暂时是看不出有多兴旺。 农村人能到县城买房的真的很少，因为没有动力。宁愿在乡下花20-30万甚至50万也不愿意在县里买房。因为他们担心在县城买房之后，靠什么养活家庭。村里有点钱的人，例如爆竹老板，虽然在县里买房了（主要是用于投资），但是人还是选择住在农村，因为他的收入来源还是依赖于农村。农村人是很理智的，也是很清醒，他们知道自己在哪生活才是好的。

待续。。。。。。

                                                 2014年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