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农,就是种植小规模土地,一般从几亩到二三十亩的农业生产单位。他们依靠家庭代际分工,即青壮年农民在外务工,中老年农民在家务农,形成半工半耕的收入方式.小农家庭能在保障农业收入的同时,农民家庭的青壮年劳动力常年到市场经济中去取得最大化的收入。

    中央2013年一号文件在提倡各种各样的适度规模经营形式,这是未来小农经济的形态。在当前现状下,笔者认为不能忽视分田到户以来土地均分条件下的传统小农这一基本的生产单位。即使在今天,他们也占据我国农业生产中的主流,2.1亿农户耕种18亿亩耕地。这是由我国庞大的人口、紧张的耕地和工商业吸纳就业的水平决定的。任何主观地抛弃小农经济、激烈变革土地制度的措施均要受到极大的限制。

    小农经济在我国很重要,学术界和舆论界不能将之作为“落后”的代名词,不能主观主义地激进地消灭小农,但是小农发不出他们自己的声音。正如贺雪峰教授所言“他们是难以发出声音的一个群体”。九亿小农所思所想是什么,所期所盼是什么。

    近日笔者在长江中下游P镇调研,准备就三个方面转达占大多数的小农的心声。

    1、农业收益相对下降却并非不重要

    P镇是传统的农业大镇,距离城市中心较远,境内农业资源丰富。全镇有近6万亩农田,有3万农民,人均2亩左右,户均6亩土地。大多数种植自家承包地。税费改革之后,取消农业税受到农民的极大欢迎,农业收益加上国家一亩近200元的补贴,种植一亩土地不计劳动力、稻谷和小麦两季可以有1500元。

    农业生产是中老年农民的主要经济收入。一般在为子女完成了成家立业等大事之后,农民就要返乡种地,过悠闲的生活,辅之少量本地务工经商。作为稳定的家庭经济部分,农业生产收入是农民的保障福利,也是农民获得劳动意义的一个场所。且正因为中老年人从事农业生产,年轻农民打工所赚的收入就可以积攒下来建造房屋、为子女读书、娶妻做准备,才可以获得一个体面的家庭经济生活,才能够从容应对城市劳动力市场的高度风险。

    比如2008年年末的金融危机导致的大规模农民工返乡就是一个例证,之所以数以千万的农民工失业没有造成政治社会危机,是因为农民工的根还在农村。他们当然向往能继续留在城市,不过并不希望留在一个不能容纳他充分就业的城市,这时有家庭承包地的农民自然就可以顺利返乡去。

    10年前的P镇,农业收益占据农民家庭和农村的主要部分,目前这一格局已经彻底打破,工商业收益占据主要位置。小农收益相对下降,意味着农村经济和农民家庭经济的日益繁荣。未来越来越多的农民脱离农业,需要不断的工业化城市化吸收农业剩余劳动力,最终留在农业的劳动力才能提高劳动力的收益。小农收益相对下降是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一个标识。

    2中坚农民希望扩大土地规模

    P镇从80年代开始就有劳动力外出打工,在2000年之后大部分青壮年劳动力外出打工,农业生产主要由不能在城市劳动力市场上找到工作机会的中老年劳力承担,他们一般种植七八亩土地,过于年老时则减少到一二亩的水平,其余则自发流转给兄弟、亲戚和朋友,形成一部分“适度规模经营”的生产单位,我们称之为“中坚农民”。“中坚农民”是小农生产体系内部自生自发的部分,属于小农的力量。

    “中坚农民”年纪在40-60岁左右,耕种一般在20-50亩土地之间。由于自发土地流转的租金较低甚至无租金,因此他们耕种达到20亩以上,年收入就可以达到3万元以上,这些农民就不需要常年在外务工经商,而只需要农闲时短暂务工补贴经济,于是就可以长期在村庄熟人社会中,获取自由和收入。随着务工经商的收入水平逐渐提高,农田单位收入水平上升缓慢,则中坚农民就希望扩大规模。5年前,这部分农民只需要耕种20亩土地就可以获得中等收入,那么今天这部分农民就希望扩大到40亩,扩大到80亩甚至超过100亩。

    这部分农民一般拥有较好的劳动力,较高的农业管理技术,较广泛的村庄关联,在村庄中拥有较高的威望,他们愿意和有能力流入中等规模的土地,形成适度规模的规模,他们的行为完全是2013年中央一号文件所规定的家庭农场的行为,即依赖家庭提供主要的劳动力、收入大部分来自于土地、形成适度规模的经营单位。 而实际上农业技术的进步已经为这部分中坚农民扩大规模提供了物质装备的基础。

    1990年代,手扶拖拉机小型机械即推广开来,没有几年就全部普及到一家一户,成为代替耕牛的主要农具。收割机是2000年之后进入农村的,目前全部的粮食作物由收割机收割。人踩和手摇的水车,在80年代后就已经不见,改为由于农业机械化的推进,农民已经告别了依靠人力畜力的传统农业。另外一个巨大的进步是播种技术。80年代分田单干后的几年,p镇农技部门就开始推广抛秧技术。该技术广泛地应用在农业生产环节,解放了家庭劳动。近几年农技部门新推广的直播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又大大减少劳动力,超过一半以上。与传统的观念认为栽秧产量高不同,抛秧和直播技术产量不会减低产量,还会增加产量。

    目前中坚农民是农村熟人社会的主体力量,农村社会结构呈现出半工半耕的老年人加上一部分中坚农民,再就是留守妇女和留守儿童的格局。中坚农民成为大规模人财物流出村庄时代的最有生命力的部分。他们耕种外出务工农民留下的大部分土地,保障农业生产能力;他们充当社会交往的主体,填补村治精英流失的部分。他们是未来中国农村、农业的有生力量。

    3农民希望国家提供优良的农田水利公共品

    毛主席说:农业的命脉在水利。水利是保障农业生产顺利进行重要公共品,目前在农村制约农业生产能力提高的最重要的就是农田水利条件。许多学者注意到税费改革之后政府大规模有计划的推动改善传统农业的农田水利条件而忽视了农民自发改变农业生产的公共品供给条件。农民依法自发改善农业生产条件表明国家在近几年投入的巨额资金并没有带来农田水利公共品供给条件的全面改善,这在P镇是农民反映最为强烈的问题。

    P镇平铺村,我们发现农民集资修建机耕道,在泥巴路上铺上石子便于机械行走。农村公共品供给一直以来是体制外供给,人民事业人民办,依靠农业税费来承担公共品供给。取消税费后,农民对公共品的需求并没有减少,反而由于生产技术的进步,对公共品供给提出更高的要求。比如机耕道的修建是各地农村都能看到的农民自发的行为。

    税费改革前后的几年是缺乏资金建设,只能依靠农户自发和集体筹集有限的资金修建。现在是国家以土地整治项目方式大量输入资金,却得到一个“国家花了钱,农民不满意,村干部很委屈,农业生产力落后甚至倒退”结果。问题的症结在于,项目的消费者农民,有大量意愿表达出来,但是在项目制度下,这些意愿没有重要性。目前是项目规划指导着项目施工,施工对农业生产的效果是无关紧要,重要是验收通过。农民说“我们不是穿褂子的,有人保护的农业专家和工程师听不进去(我们的意见),施工队拿谁钱给谁办事。”

    P镇,农民带我们看一个上百万的工程渠系工程,没有使用就报 废掉了,另外一个花了几千元整治的堰塘,用挖机清淤,塘泥依然放到岸边上,没有后续处理措施,天一下雨泥全部到塘里。为了迎接项目发包方检查,工程队在塘岸上的泥土上铺上昂贵的草皮,但是由于施工质量问题,草皮很快死掉了。农民焦虑地发现一个经过十几年的农田水利体系在专家和技术员的“科学规划”下,不但没有完善反而被破坏掉了。高投入的农田水利体系并没有实用性。调研注意到为了能够把农业生产进行下去,国家还得花钱再做一次工程。

    当然在国家财政实力雄厚的背景下,有大量的资金投入到农田水利建设中来。2011年,国家专门在土地出让金收入中划出10%投入到农田水利,以建设高标准农田项目方式输入农村。按照当前的制度安排,基层村社组织的积极性不能被调动起来,没有一种制度反映作为消费农田水利设施的农民的意愿,这反映了公共品不仅是一个资金问题,更多是一个组织问题和治理问题。

     

     

    2013-9-22 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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