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誉霖:村庄丧事的变迁

    我小时候记事很晚,直到开始上小学,记忆才像猛然间打开闸门的洪水般涌来,而在此之前,我的脑海里始终只有几个模糊的片段,好比说书人的故事一般,神秘而又遥远。而我的三个姐姐两三岁时就都开始记事了,长大了闲聊天,她们争先恐后地说起小时的事儿,我只能呆呆地困惑地问着一旁的妈妈“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吗?”,妈妈总是“嗯嗯”的回答我。我很苦恼,也很怀疑自己真的很笨很笨,我就像一个非存在一样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初几年。

    有生活才有记忆。当记忆的闸门遭遇生活的轨道,童年就像打开了万花筒般瞬间丰富了起来。小孩子总是喜欢热闹的,春节总嫌来的太慢,各种“集”“会”又可遇而不可求,此外最热闹的就要数村里人各种办事了。死了老人要办事,娶了媳妇要办事,嫁了女儿也要办事,生了小孩还要办事,我这时才真正看到了村里人的泪水和喜悦,也第一次知道了“死”和“生”的字眼。

    死生亦大矣。

    小时候很乖,可又很倔。我不会爬树,几乎没跟别人打过架(除了跟我姐姐和表弟之外),也不给父母惹麻烦,偷偷喝了好多水才勉强学会了游泳,但在平静的外表下,叛逆的种子却也像疯长的野草般只待春风的消息。

    小的时候,那时村里应该还没有用上电吧,记得一次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爷爷教我打算盘。从“三遍九”教到“九遍九”,还有什么如今倒全忘了。“三遍九”的规则很简单,就是“逢几上几”,打三遍之后就从正数的“一到九”变成了倒数的“九到一”,而“九遍九”的规则有点复杂,要打上九遍才能达到“三遍九”的效果。爷爷一边给我演示“三遍九”,一边背着口诀“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我看几下就会了,拿过算盘就打了起来,爷爷就说“你要边打边背口诀”,我却回道“我只要会打就行了,还背什么口诀啊?”,爷爷只得说“好好好”。我不太喜欢表达的喧嚣,我会生怯、害羞,更多时候喜欢沉默的宁静。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九遍九”早忘了,爷爷也早已作古,可这一幕的情景却依然历历在目。

    我爷爷常对我说,小孩子在外面做什么就要像什么样子,不然人家会笑话,说家里人不懂事,而不会说小孩子不懂事。我爷爷是一个老辈人,老辈人最注重村庄的各种礼俗,每当有各种“事”(一般是白事,红事尤其是生孩子,男人是不许凑热闹的)的时候,我爷爷有时就会带上我,有时还会在旁边指点一番。而那个时候的我们,正是少不更事的年纪,最天真地接受着学校的正统教育,会把这一切当成所谓的“封建迷信”,内心从而有一种深深的厌恶和排斥,但我却不能将这种矛盾的心理直接地表达出来,只能看似认真地应付着,而从不进行言语上的表态。这种矛盾而暧昧的心态也许是源于我性格上的宿命吧。

    小时候过春节(爷爷在写春联的时候会教我写毛笔字,可那时的我却三心二意,不愿意学,现在真是后悔不已),半夜里吃完年夜饭天还未亮就要到爷爷家里去拜年,这时爷爷会端坐在正屋(堂屋)中央靠后一点的椅子上,而我则恭恭敬敬地站在正屋(堂屋)中央靠前一点的地方,规规矩矩地先作一个揖,再跪下磕三个头,站起来再作一个揖,这时站在旁边的奶奶才会递上来五块钱的压岁钱,拜年算是正式结束。

    我长这么大,春节拜年只给一个人磕过头,那就是我爷爷,而磕头的礼仪就是爷爷早早教会我的。首先,站立的姿势跟我们站军姿差不多,目光正视前方,然后慢慢弯下腰,同时双手由两边外前方慢慢向中间作大幅度饱满的合拢,在这个过程中,手指要由站立时靠大腿外侧的伸开状态慢慢收回,在身体弯到最大幅度时,轻握拳头,大拇指轻轻按在食指上,然后双拳轻轻合并,随着腰慢慢直起来的节奏,双拳也慢慢向上送,而当腰完全直立的时候,双拳也正好送到额头上。

    这是整个礼仪的第一部分——作揖,接下来是跪下磕头。首先,双臂轻轻环抱且稍稍交叉,而手的姿势依然是刚才轻握拳头的样子,腰板直挺,目光正视前方,然后右腿先缓缓弯曲以膝盖触地,稍后左腿重复右腿的动作,在此过程中,腰板始终直挺,目光始终正视前方,紧接着双臂放下,同时缓缓弯腰,并以四指撑地,而弯腰的最大幅度以额头稍稍触地为准,然后缓缓回腰,同时四指慢慢离地,至腰板直挺,双手自然下垂,目光依然正视前方,如此完成一个磕头动作,如此再重复两次,共磕三个头,而且每次之间都要稍稍停顿。当磕完第三个头,腰板再次直挺时,这时左腿膝盖依然着地,然后右腿慢慢向上回抬,以右脚掌撑地,同时身体重心左移,屁股稍坐在左脚上,紧接着将左手掌心向下放在右腿膝盖上,右手掌再放在左手掌面上,双手呈十字形轻握,然后双臂稍用力以支撑身体站起来,在此过程中,腰板始终不动,目光始终正视前方。

    这是整个礼仪的第二部分——叩首,接下来是第三部分——作揖。待身体站好如军姿状,再作一个揖,动作如前述。至此,整个磕头的礼仪算是完成了。在行礼的过程中,神情要始终庄重而又严肃,整个动作要一气呵成,缓慢而有节奏,如行云流水般畅快自如,如此,整个感觉就出来了,不仅行礼者,而且受礼者甚至观礼者也同样会感受到这种神秘的宗教感。我想,这大概就是中国式宗教的感觉吧。然而,那时候我脑海里老是想着“吃人的封建礼教”,内心里很不情愿,却也不得不装出恭敬而虔诚的样子行礼如仪。爷爷是高兴的。

    上述的观礼和行礼在我年幼的生命里是接触农村办事风俗的仅有的两种形式,而这样的经历却给了我多年后重新思考这一风俗之意义的珍贵的记忆。多年的在外求学,尤其是初中以后,使我失去了很多进一步接触农村办事风俗的机会,虽然我那时对此已不再那么单纯的叛逆和排斥,不再笼统的将之斥为“封建迷信”而开始思考其之所以存在的理由及意义,然而在偶尔在家的日子里依然会不时有这样的机会,十多年的亲自观察和感受,使我深深地感受到农村办事风俗变迁之大。

    我们当地农村没有做寿的传统,偶尔给老人(如六十六岁等特定的年龄)、孩子过生日也只是自家的“私事”,并不牵涉邻里亲朋,仍然属于一种“私事”,此外升学、乔迁新居、大病初愈等也通通不办事,办事一般仅指亲人去世、娶媳妇、生小孩(嫁女儿也办事,但不待客)。办事是一种超出个体家庭或“小近门”的“公事”,所谓红白典事,即婚丧嫁娶,就是一种典型的“公事”。在本文中,为了简便起见,我仅仅着重介绍村庄的白事,即丧事。

    丧礼是人生最重要的生命仪式之一,也是我们当地最隆重的乡村礼仪,而幼时记忆里的丧事,至今回忆起来依然新鲜如初。

    如果谁家有老人去世,主人家就会在老人刚刚去世后赶紧把老人的遗体安置在正屋(堂屋),当然大哭一场是必须的,然后放一挂鞭炮,这时村里人就知道谁家要有事了,接下来孝子(披麻戴孝的逝者的儿子或儿媳,一般是儿子,如果儿子暂时不在家则是儿媳,女儿也是孝子,但不属于本村人,没有资格去请管事)就会找村里经常管事的人请他来帮忙管理这场丧事(先磕头然后说明来意),而管事的人(一般称管事的人为“管事”)一般是村里相当固定的年长知礼、德高望重、热心且辈分高的男人,当孝子向他说明来意后,他一般会当场应承下来而不管自己有什么事都会暂时放下,并立即到孝子家里(即主家,下同),然后拿着烟(孝子提供的烟)领着孝子到村里挨家挨户磕头并告知逝者去世的消息(这一行为的意义是请村里各家各户的男劳力到主家帮忙,如果孝子不去磕头是没人会去的),然后管事就和孝子一起回到主家,并和逝者的儿女等至亲(一般在逝者去世之前都会在身边守着,包括其他至亲)一起商量如何办理这场丧事,但真正当家的只是逝者的儿子,女儿是没有最后决定权的。

    由于丧礼是很繁琐复杂的,这就更凸显出了管事的作用,他要全程负责整场丧礼的几乎所有细节,所有帮忙的人都要听从他的指挥,因此管事是主家和丧礼之间的中介和灵魂,如此孝子就可以稍稍腾出精力以最大程度地致哀了。等丧礼大的方面商量的差不多时,村里的男劳力也都陆陆续续到孝子家里来了,这时在孝子再次磕头和敬烟之后,管事就会吩咐谁去买孝布(孝布买回来之后,会给每个男人做一个孝帽和孝带,女人则是孝巾和孝带,小孩子也有)和寿衣(寿衣一般会提前买好,因为要趁逝者体温尚温身体尚未僵硬时穿戴整齐,一般由逝者的儿女穿,也会请有经验的人),谁去买棺材和出殡用的其他用品,谁去搭灵棚,谁去租龙架(用于出殡拉棺材和墓地下葬,之前全部是人抬,后来为了省力改为拉,另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如今棺材越来越重,而外出打工的人太多,平时抬棺的人手不够),谁去请响器(农村办事的民间乐队,一般以家庭或亲戚为组织纽带,红白事都要请,一般有四个人,一人吹唢呐,一人吹笙,一人拉二胡,一人敲梆子,还会备有小锣),谁去请厨师(等厨师到了开出菜单后再安排人去买菜),谁去订餐具,谁去订馒头,谁去买烟等等,在这些事情中,买什么、买多少、到哪买、什么价位等,都是事先已商量好的(除了殡葬用品外,其他东西一般都会多买,办完事剩下的可以退给商家),买菜则要看主家估计有多少亲朋好友会来参加丧礼(但有些人没有收到通知也会来参加丧礼,这些人一般是非至亲,主家不会通知,他来参加丧礼主要基于平时跟主人的交情),还要加上全村的所有人家(我们村儿小,丧礼一般是全村总动员),一般不会低于好几十桌甚至上百桌(非至亲一般不会全家出动),这主要取决于逝者血亲、姻亲等的规模。

    在这些事情之外,还有两件很重要的事情,第一是请风水先生,我们当地人很看重风水,通常认为一个家族墓地的风水会影响到后辈多少代人的命运,所以这是很重要也很慎重的,另一件是通知各路亲朋好友丧礼的信息,在管事跟主人家确定了谁在家谁不在家等的信息并细细商量了之后(主人家有哪些主要亲戚并且家在哪里,管事一般是清清楚楚的,但凡事都要跟主人商量),就会结合地域临近的原则安排足够的人手去一一通知到位,并告诉具体办事的时间(其实不用告诉大家也都知道的),而那些不在家的人由主家负责电话通知。此外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如果逝者是孝子的母亲,则必须由逝者的儿子亲自去通知逝者的“娘家人”(即孝子的舅家人),这凸显了“娘家人”地位的重要性。管事是一刻也不得闲的,等这些事都安排完了,其他的事又来了。

    我们当地农村的丧礼风俗一般是逝者去世后在家停三天,等到第三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必须出棺下葬,风雨无阻。这一方面可以使主家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丧事,也使得在外的亲人有可能赶得回来,更使得亲人有足够的时间寄托哀思。上面提到的只是第一天的情形,在各路人手都忙碌起来之后,主家还要安排人手给这些帮忙的人做饭(等厨师到了之后就由厨师负责了),随着帮忙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主家的院子里又开始喧闹起来,一切看起来都乱糟糟的,实际上却忙而有序,一直到夜幕降临,院里院外的灯都亮起来。这时如果棺材买回来了,则要忙着给逝者入殓了,孝子和娘家人等至亲在风水先生的指点下,将棺木认真清扫、装饰,然后将逝者在阳间的衣物等用品和在阴间的必需品(当地人视死如生的观念,认为逝者去了另一个世界,在阴间的生活和在阳间一样)一一放好,接着将穿戴好寿衣的逝者稳稳地置入棺内,最后孝子等至亲将按照尊卑长幼的顺序依次东进西出绕棺材一周,一为看逝者入殓的是否满意(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提出来改进,但一般不会提),二为看逝者最后一眼,作最后的告别。在这项程序走完后,棺材就会被盖上并被牢牢地订上钯钉,然后会在棺材前放置一个小桌子,上面摆上几样贡品,而在棺材的左右两侧会放上一些装着麦秸的袋子,以供给逝者守夜的孝子等至亲或跪或坐或小憩一会儿。

    等这一切忙完,孝子就会趁着夜色带上风水先生和几个近门的或其他至亲去墓地看风水去了,看风水一定要在晚上,因为风水先生是用夜眼看,看完风水后,会做上方位标记,以方便第三天早上打墓的人好认。就在风水先生看风水的时候,来帮忙的人吃过饭后都要回去了(当然除了有任务在身或尚未完成任务的人),管事在忙碌到很晚之后交代好一切之后也要回家睡觉去了,之后的事则交给主人的至亲和近门的人去做了。孝子和至亲在经过长时间的忙碌和悲痛之后,显得很疲惫,当所有的人都要沉沉睡去时,他们却要给逝者守夜(也会小睡一会儿,但肯定睡不长,也许还睡不着,尤其是孝子)。夜深了,院子里开始静下来,主人家的灯会亮一夜,仿佛在期待着第二天的忙碌。

    第二天天未亮,管事和帮忙的人就陆陆续续来到了,这时主家也早早做好了饭菜,在孝子磕完头、敬过烟,大家都吃完饭后,管事就又要安排任务了。这天上午,请的厨师必须要到了,菜也必须要买回来了,餐具也必须要订回来了,这意味着真正忙碌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于是和泥的,搭灶的,杀鸡择鱼剁肉、切菜洗菜、刷盘子洗碗的等等就都各自忙活起来了。这时主家的墙院上也会贴上一份白纸黑字的《丧礼负责人员名单》,上面会详细写明每个人负责的任务,如管事、协礼、收礼、洗碗、端盘子、桌子凳子、筷子勺子、拾馍(即馒头)、帮厨、帮火、点纸、鸣炮、盒子、打墓等等,所有帮忙的人都各司其职,不过尽管女人也会帮忙洗菜切菜、撕孝(下有介绍)等,但并不会写上女人的名字。

    中午过去不久,管事就要安排人手到各家各户抬桌子去了(长凳子是随餐具一起租用的,不过近几年桌子也是租用的了),不久枪锣响器也陆陆续续要到了(记忆中的枪还是放火药的,现在早就改成放汽油的了;而大锣【一般由两人同时表演,锣音洪亮而悠远,可喜可哀,因此红白事都可以用】已列入我们当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响器前已有介绍,不过现在早已用上架子鼓等乐器了。主人家请枪锣响器主要是为了热闹,排场,有面子。有时女儿等其他至亲也会请,请的越多越有面子。),他们各自在一张桌子旁坐下,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等待着自己派上用场。这时,近门的妇女们(一般是中老年妇女)也纷纷到主家去了,她们先象征性的痛哭一番,然后就会帮着撕孝(即给男人们缝孝帽,给女人们撕孝巾,孝带则男女通用)。总之,院里院外显得愈发地忙碌了。

    傍晚时分,天色将黑未黑之时,响器就会咿咿呀呀地吹起来,这时村里的男女老幼甚至邻村的都纷纷围拢过来,一边听响器,一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小孩子这时最兴奋了,他们院里院外、人前人后地窜来窜去,跑闹着、喊叫着,全然不懂主家的伤悲。只要响器一响起来,整个丧事的气氛就起来了,听着凄悲的熟悉的乐调(一般是豫剧哀乐,如《大祭桩》等,不过这些年时兴不仅要吹,而且要唱,更关键的是非哀乐也可以唱,主家并不会介意),每一个在场的人,不管是孝子、至亲、帮忙的还是看热闹的人,心里仿佛都溢满了一种神秘的感觉。而就在这前后,前来参加丧礼的亲戚朋友也都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在他们快走到主家时,就会有人接过他们送来的盒子(一般只有至亲才会送,里面放有炮、烟、酒、鸡、肉,几样做贡品的水果,还有一幅挽幛),同时告诉管事或者孝子,这时孝子们(主要是逝者的儿子、儿媳、女儿)就会纷纷出去哭迎(有的会一边哭,一边说,如“我苦命的娘/爹啊”),见到吊孝的人一一下跪磕头,吊孝的人也早已远远地哭起来(一般女人会哭出声来),他们会扶起孝子们,或搀扶或跟着孝子们一起进到院内停放棺材的堂屋哭灵,过一会儿会有人劝他们,并会发给男人们孝帽和孝带,女人们孝巾和孝带,这时管事会领着他们到桌子旁坐下休息(有的人劝不下,会再继续哭会儿,或跟孝子惋惜地聊起逝者)。而枪锣响器一看到吊孝的人就会主动的干起活来,于是响器会吹起来,枪会放起来,锣会敲起来,炮也会鸣起来,丧礼的气氛就这样被烘托起来了,直引得在一旁围观的老太太们也会忍不住落下泪来,等到吊孝的人哭灵结束,响器才会停下来,吊孝的第一环节就这样结束了。这时他们稍事休息,就会到收礼处把自己的礼钱送上,礼钱的多少根据亲疏远近和对等性的原则,但也会随着行情水涨船高,即如果自己家以前办事时的行情一般是50元,但现在已涨到了100元,这时自己就要拿100元,而不能是50元,因此并不严格追求收支平衡。

    随着一拨又一拨吊孝的人来到,这样的程序就会重复一次又一次,直到亲戚来的差不多了,吃饭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吊孝的第二环节就要开始了,也就是前来吊孝的(成年)男人们集体给逝者行礼(女人们不用行礼)。这时,孝子们(一般是逝者的孙子,外甥也可以)会纷纷跪在院内灵棚的两侧,两个协礼的人(村里知礼的男性老人)也在站在灵棚前的左右两侧,而这时院内也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管事就会在院内大喊“××的亲朋,准备行礼”,于是被喊到的人就会纷纷来到灵棚前,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站好,这时管事又会用拖的长而协和的声调大声喊“外面鸣炮奏乐,里面点纸,现在行礼开始”,于是炮又会鸣起来,响器又会吹起来,锣又会敲起来,枪又会放起来(响器和锣进到院内,而枪只能在外面放),纸也会点起来(由专门负责点纸的人在堂屋门口的东侧点纸)。行礼(管事一般会在行礼前跟行礼者商量行什么礼,一般会根据亲疏远近和行礼者知礼的程度决定)一般是最简单的作揖——叩首——作揖,动作如前述。这时行礼者(面对正屋中的棺材)就会在协礼者(相对而立)的引导下,作揖(协礼者也一起做,但不跪下磕头),下跪,这时管事就会喊“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行礼者随着管事喊的节奏磕头,而在“三叩首”之后,行礼者要额头稍稍触地痛哭,不能直接起立,直到有人劝他们,他们才能站起来,然后和协礼者再一起作一个揖,接着管事又会喊道“孝子谢”,这时跪在灵棚两侧的孝子们就会磕一个头,以对行礼者表示感谢。至此,整个行礼的程序算是结束了。这样的程序会重复一遍又一遍,直到所有的男性亲朋都行礼完毕,而在这整个过程中,院内围观的人会不时对行礼者的表现作出评价,他们会说“××的中,懂规矩,到哪儿都不掉底”、“是啊,还是家里老辈人教的好”,而如果行礼者表现不好,那就闹了大笑话了,围观者是绝不会嘴下留情的。

    行礼结束,就要开饭了。远道而来的亲朋已早早地坐下,小孩子也早就吵嚷着要吃饭了,这时孝子和管事也会纷纷出来招呼亲朋坐下吃饭,而第一运坐不下的亲朋则要等第二运了。这时厨师和负责开饭的帮忙者就要忙碌起来了,于是乎,送筷子的、送勺子的,尤其是端盘子的一遍遍来回穿梭,凉菜上完之后上热菜,不时地会上些汤,等到上蒸肉的时候,拾馍的人就要忙着送馍了,这样约莫持续半个小时,第一运结束。而在此整个过程中,响器要一直地吹个不停,他们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使出浑身解数(这样以后他们被人请的可能性会更大),咿咿呀呀的,尽是些烂熟的哀调。而亲朋一边吃饭,一边听着响器,围观的人则一边看着别人吃饭,一边听着响器,一边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他们并不是无聊的无事可干,也不仅仅因为这边热闹,而是因为这是千百年的传统,传统的力量会使得人们不自觉地作出某些举动,他们本身是不以为然的。同时,放枪的人也会时不时的放几下(一杆枪可以连续响三响,一般是两个人依次放,过一会儿再接着放)。

    桌子很快被收拾好(会铺上一次性塑料薄膜),第二运也很快就要开始了。第二运吃饭的主要是第一运坐不下的亲朋和村里人,这时孝子和管事又会出来招呼大家吃饭,枪锣响器也要停下来休息吃饭了。第二运结束,第三运随即开始,这时吃饭的人主要是第二运坐不下的村里人、帮忙的人(包括管事)以及孝子等至亲。一般情况下,三运结束,吃饭也就结束了。而亲朋(一般是非至亲)在吃完饭(主要是第一运)后不久就纷纷要回去了,这时管事和孝子就会出来送他们,孝子会跪下再给他们磕一个头,说些客套的话,并表示对他们的感谢。等亲朋差不多走完了(至亲一般不会走,或晚上回去睡觉,第二天一早再过来),等所有的人都吃完饭了,所有的人也都可以暂时歇口气了,但大家都清楚地知道今天还有最后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大家。

    这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午夜十二点左右的时候,孝子(儿子)要给逝者行三叩九拜大礼,这是我们当地丧礼的最高礼仪,一般只有孝子及其舅表、姑表、姨表等至亲才会给逝者行这样的礼仪。时间一步步临近,现场的整个气氛都显得不太一样了,人们在静静地然而神情肃穆地期待着。随着管事悠长的一声喊“外面鸣炮奏乐,里面点纸,孝子行礼,现在开始”,一时间鞭炮声、响器声、枪声、锣声骤起,堂屋里女人的大哭声,夹杂着噪杂的乱哄哄的喧闹声,这时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帮忙的、村里甚至邻村的人都纷纷围拢过来,人墙密密的,一层又一层,而此时孝子早已在灵棚前站好,而灵棚的两侧则跪满了其他至亲(一般是男性),两个协礼的老人也各就各位,人群慢慢地静下来,当只听得到响器的哀乐声时,孝子就要开始行礼了。孝子首先作一个揖(协礼者随着作揖),然后跪下,磕三个头,再站起,向前慢走几步,再跪下,磕三个头,紧接着从灵棚右边走到堂屋,站在棺材前摆放贡品的小桌子正前方,这时两个协礼的老人早已赶在孝子之前走到小桌子两侧,其中东侧的老人拿起酒壶将桌子上的三个酒盅一一斟满,待想孝子缓缓跪下后,斟酒的老人会轻轻拿起事先捆扎好的一小束祭香慢慢举至额头,稍稍停顿一下,然后以一个弧度交给孝子,孝子接过祭香,重复前者同样的动作,然后交给另一个协礼的老人,老人接过祭香后,同样重复前者的动作,再轻轻放在小桌子上。敬完祭香后,开始敬酒。只见刚刚斟酒的老人轻轻端起一小盅酒,与之前祭香的动作一样,而孝子在接过酒盅后,同样重复前者的动作,然后将酒轻轻洒在地上,再将酒盅交给另一个老人,老人也重复之前的动作,然后将酒盅放在小桌子上。直到三盅酒都敬完,孝子方能缓缓起身,从灵棚的左边缓缓后退而出,退出几步后,再跪下,磕三个头,然后起身,回到行礼前站定的位置,再跪下,磕三个头,然后起身,作揖,这时协礼的老人也随着作揖(他们趁孝子退出的时候早已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如此,才算完成了整个礼仪的第一套程序,这样的程序再重复两遍,整套礼仪才算最终完成。等孝子磕完最后一个头时,则会伏地痛苦不起,这时旁边就会有人上前劝说并继而搀扶而去。而如果逝者不止有一个儿子,则只由长子行整套礼仪,其他孝子则始终在一开始站定的位置,随着长子行礼而行礼,长子作揖他们跟着作揖,长子磕头他们跟着磕头,长子在敬香、敬酒的时候,他们则直挺挺地跪着,远远地看着长子行礼。在整个行礼过程中,响器要一直吹个不行,枪、锣也要应时而作,孝子更是一边行礼,一边痛哭,真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但也没时间更没心情擦拭,而围观的人也是一脸肃穆而庄重的神情,一些老太太不时会为孝子的举止所感动,甚至会喃喃自语道“××的娘/爹(指逝者)有福气啊”……等行礼真正完毕,连空气都仿佛舒了口气,然而人们依然会沉寂在刚才的氛围中久久不能释怀,但一切都要散去了,忙碌的人依然忙碌,该走的人就要走了,该睡的人也要睡了,只有主家的灯还在一直亮着,一直亮着,仿佛逝者的眼睛,在看着生前熟悉的人们为他/她到另一个世界而举行的仪式,只是不知逝者是否满意。

    第三天天还未亮,孝子就会早早地去村里一一叫醒上午要打墓的人,打墓的人一共有四个,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劳力,而打墓的任务是早就安排好的,这时厨师也已为他们单独做好了丰盛的饭菜,主家也早早备好了打墓时用的吃的等所有物品。待打墓的吃过饭后,他们就由孝子领着去墓地了,按照风水先生看好的方位、宽度、深度等要求,他们一般要在上午十点左右把墓地打好,这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就在这前后,管事(管事一般是第一个来)和帮忙的等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到了,这时孝子又要磕头、敬烟,说些“辛苦”的话,之后各人就忙各自的了。天亮透后,昨晚没来的亲朋现在也要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而哭迎、行礼、吃饭、送别(至亲依然会留下)一如昨晚,枪锣响器亦复如是。而接下来最重大的事情就是中午十二点之前(具体时间根据天气和出棺用品的准备情况而定)必须出棺下葬的事了,在此之前其他人又是一个难得的相对清闲的时间,当然主家和管事是不得清闲的。

    这时租用的龙架也早早地到了,在龙架的主人忙着整理各种物什的时候,这边的行礼又要开始了。一般的亲朋(以及不太知礼的人)行最简单的作揖——磕头——作揖,而孝子的舅表、姑表、姨表等至亲则要行三叩九拜的大礼,这一整套程序走下来,也要不少时间。而当这一切准备就绪时(主要是各种各样的出殡用品),出棺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了,整个丧礼最后一项最隆重最“热闹”的仪式——出棺送殡就要开始了。但是在出棺之前,还有一项仪式必须履行,那就是所有男性至亲再次给逝者行磕头礼,行李完毕,随着管事一声吆喝“外面鸣炮奏乐,里面点纸,各位亲朋、帮忙哩各就各位,准备出棺”,霎时枪炮齐鸣,响器骤起,烟雾缭绕,锣声沉沉,哭声大作,这时孝子等至亲(除了孝子外,主要是女性,女婿等男性至亲则帮忙抬棺)按照尊卑长幼的顺利纷纷跪在灵棚前,孝子(儿子,不止一个儿子则是长子)一手拿着新从柳树上砍下来的一截树枝,上面用麻绳拴着一叠火纸,而在孝子的前面则放着一块砖头,砖头上则放着一个盛满新土的“漏水盆”(出棺用品,用土烧制而成,呈土灰色,其底面被钻上了一个个的小洞,儿女以下至亲一人钻一个,寓意逝者在通往阴间的路上少受罪。),土中间直插着一束很短很细的用细绳捆扎好的蜀黍杆儿,出棺时孝子必须用左手狠狠地将此盆摔在砖头上,且要一次性摔碎。而其他孝子等人则依次跪在后面,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根用火纸缠绕的不长的火棍,且每个孝子都由一两个其他至亲搀扶着,就在他们跪下痛哭的时候,院内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甚至邻村的人也会赶过来)。这时帮忙抬棺的人或进到堂屋里,或站在屋外,协力将棺材固定在龙架上,当固定好后,随着管事的一声喊“出棺”,这时又是鞭炮齐鸣,枪声大作,响器也又吹起来了,锣声也更沉闷了,哭声也更大了,而院内围观的人则纷纷自动得退到院外,孝子们则会被搀扶起来,慢慢向后退,棺材则慢慢向前走,由此至墓地的一段路程则满是看送葬的人群,一路上,会有专人负责鸣炮,专人负责点纸,枪锣响器也会一路跟到墓地,一路上不停地履行自己的使命。而送葬的队伍在一路慢慢后退的时候,孝子们则会不时的跪下磕头,抬棺的人则一刻也不敢放松(因为要确保安全,棺材也不能停,因此在出棺前管事或主人家会专门安排人手去整修送葬必经的路段),因此两旁搀扶的人会紧紧地使劲地将孝子向后拉,就这样一路哭着、喧闹着到了墓地。到了墓地后,在龙架的主人准备下葬工具时,首先请孝子(儿子们)下到墓室象征性的修墓,这时又是孝子们哭声大作充分致哀的时候。等修好墓,所有到场的男性至亲(孝子除外)在给逝者行最后一次简单的磕头礼之后(这时枪锣响器、鞭炮、火纸又应时出场),棺材就要慢慢地降落到墓室里,随后在上面相应的地方铺上苇席、放好弓箭等,这时孝子们(儿子、儿媳)起身站到棺材正前方,用衣襟包好别人从棺木一边撒过来的粮食等,儿子(或长子)抱着斗沿原路返回家里,将粮食放进粮穴里(寓意丰收),而封土圆坟的任务就交给了打墓的人。这时围观的人群也纷纷散了,至亲、管事、帮忙的人也会再次回到主人家里,在孝子们再次磕头、敬烟之后,他们就要陆陆续续各自回家去了,管事在交代好一切之后也要回家去了,至亲除了女儿、女婿等留下,其他的也都要回去了,只有少数的至亲和近门的人会留下来,吃过饭后,会帮着处理后续的杂事。一场丧礼似乎就这样结束了,但其实远非如此。

    下午,是给逝者送茶水的时候。这时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孙女等至亲会戴着孝,拿着勺子和铁锨,提上半桶水(里面放有麦麸和掰碎的馒头)去看新坟。到了墓地后,他们先给逝者磕头,然后每人依次拿着勺子舀桶里的水浇在新坟上,并绕坟三周,一边浇,一边喊“××(对逝者的称呼),起来喝茶吧”,而其他的人则依次拿着铁锨给新坟添土,直到每个人都完成同样的动作。回到家后,除儿子、儿媳外,其他至亲也纷纷要回家了,不过他们明天还会来的(我们当地的规矩,女儿、孙女等如果在出棺当天不回家,则必须在娘家住满七天,之后才能回家)。

    第四天天刚亮,逝者的儿子、儿媳等就会戴着孝到村里挨家挨户去磕头“谢孝”,感谢他们在丧礼时的帮助。上午的时候,女儿、女婿等至亲又纷纷来到了,他们中午和儿子、儿媳等也要到逝者的娘家人(逝者是其母亲)或舅家人(逝者是其父亲)去“谢孝”,不过他们去时要带着祭祀的各种用品和中午吃的饭菜,如烟、酒、炮、纸(在娘家人或舅家人的每一片坟地都要烧纸,放炮,磕头行礼),鸡、肉、鱼等。下午,他们又会先回到逝者家里,过一会儿,女儿、女婿等再回各自的家。

    但这场丧礼仍未结束,因为还要给逝者烧五七纸,从逝者去世的第一天算起,到第七天为一七,这一天逝者的女儿、女婿等至亲又会过来,他们会带着肉、纸等贡品和儿子、儿媳一起给逝者烧纸。此后的二七(第十四天,下面依此类推)、三七、四七,都会如此,但到第五七的时候(即逝者去世第三十五天),除了女儿、女婿等至亲,一般的亲朋也会过来,这时逝者的儿子就会买很多菜,请厨师,借桌子等来招待这些亲朋,虽然比埋葬时规模要小得多,但人数依然不少。这时,逝者的至亲,尤其是女儿,按照“视死如生”、“在阴间也要生活”的观念,就会给逝者买用蜀黍秸秆和五颜六色的纸扎成的仿阳间生活的各种家什,如房子、箱子、车子等应有尽有,然后会在墓地焚烧掉。

    过完了五七,这场丧礼依然没有结束,到了百天的时候(即逝者去世一百天的时候),逝者的女儿又会来给逝者烧纸。而且在逝者去世的三年内,逝者的儿子每年过春节的时候都不能贴红纸黑字的春联,而只能贴紫纸白字的春联,以寄托哀思。到逝者去世三周年的时候(一周年、二周年乃至以后每年的周年和清明,女儿都会来给逝者烧纸,儿子家每年过年的时候,年前会把逝者请回家过年,正月十五的时候再把逝者请回去),逝者的儿子又要大办事了,因为守孝三年期满,是为“喜丧”,这时很多亲朋又要过来,主家又要请来厨师,买很多菜,待很多桌客了。至此,整个丧礼的全部程序才算真真正正走完了。

    上节就是我们当地农村一场丧事完整礼仪的全过程,从长长的叙述中,我们可以发现,当地农村的丧礼有如下几个特点:

    一、周期长。从逝者去世办丧礼开始,到守丧期满,时间长达三年。

    二、花费大。仅大的办事(指待多桌客)就有逝者刚去世时的出丧,五七以及三周年时的“喜丧”,这对当地一般家庭都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尽管办事时可以收到礼钱,但人情来往,这些礼钱到时候都要如数奉还的。

    三、重礼仪,程序多且繁琐。从出丧时各种繁琐的礼仪(如三叩九拜,重复又重复的磕头等)中,我们可以明确地感受到这一点。

    四、礼钱的人情味较浓。随份子虽说也会斤斤计较和考虑收支平衡,但没有那么多的理性算计,并不会因自己家的事少别人家的事多而不赶人情,更不会没事找事办,礼钱更多考虑的是平时的交情。

    五、公共性和互助性。丧事是一种“公事”,一家有丧事,全村总动员,家家户户都会主动地自觉地出钱出力(当然是在孝子一开始磕头并告知逝者去世的消息后,之后就不用通知了)。

    六、村庄舆论较强。给逝者举办的丧礼事实上是给活着的人看的,村庄对丧事礼仪的重视可以进一步弘扬敬老孝亲的传统文化。

    七、丧礼可以加强血亲与姻亲等的社会关系(也有同事、朋友间的关系),维系其感情,有很重要的社会功能。

    但十多年来,据我的直接观察和肤浅感受,农村丧事已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一、简单化、简便化。一开始是三周年“喜丧”不办事了,后来“五七”也普遍不办事了,现在基本上只办“出丧”一场大事,其他的照办但仅仅局限于“小圈子”性质的“至亲”。这是一普遍的现象。尽管大待亲朋的“办事”少了,但随着物价的上涨和人情的水涨船高,花费依然不菲。

    二、逐渐去礼仪化。由于农村知礼的老人渐渐去世,中年一代普遍不太知礼,所以现在丧礼能省就省,能减就减,一般只行最简单的作揖——磕头——作揖的礼,但即使这样,依旧有很多中年人闹笑话。几年前,我姥爷(北方叫姥爷,南方叫外公)去世的时候,我二爷临时教会我三叩九拜的大礼,但最终并没有行礼,管事说“现在都不兴这一套了”,正是如此。因为人们都不重视了,所以普遍都不会了。

    三、市场化、专业化。丧礼作为一种“公事”,必然要受到市场经济发展的影响,这表现在以前很多需要自己置办的东西可以直接从市场上买到,这是其市场化的一面。而专业化则是市场化分工发展的必然,这主要表现在办事时餐具等方面的专业化服务方面。年前我奶奶去世时,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四、礼钱的功利性增强。近年来,礼钱也渐渐少了些人情味,多了些理性算计。村里人办事开始更多的考虑成本与收益,“五七”从大办到小办,三周年“喜丧”的取消都是基于这样的考虑,一旦有人这样做,慢慢就普遍如此了。

    五、公共性和互助性减弱。市场化和专业化的发展必然带来公共性和互助性的减弱,因为互助性是非市场导向的,另一方面是因为农村外出打工成为普遍趋势,丧事所必须的公共性的基础——人手不够使然。

    六、村庄舆论功能亦减弱。村庄开放性和流动性的增强,导致村庄资源的分化和异化,从而使得村庄的舆论功能有所减弱,这也表现在农村丧事的举办上,如有的人家办丧事不会太顾及一般的规矩,这在以前是会遭到村庄舆论的非议的。

    一场丧事的变迁,折射出当地农村社会的变化,尽管只有短短十多年的时间。

    从儿时记忆中的丧事来看,我们村儿尚处于相对封闭、相对落后、相对保守,因而也显得相对传统和温情脉脉,但近年来随着打工经济的兴起,村庄的流动性和开放性增强,村庄也越来越融入外面的世界,儿时的记忆越来越离我们远去,村庄带给我们的尽是些熟悉的陌生和陌生的熟悉。

    丧事之变,是村庄之变,更是社会之变。在一个剧烈转型的社会,在一个后传统的时代,在一个大变革的前夜,我们不禁有种时代交错的感觉,向前还是向后,我们又该如何抉择?

    时间!时间!

    怀念爷爷。孙儿泣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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