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教授陈平原：中国大学走向国际不代表迈向一流

当今中国，如何创建“世界一流大学”，已成为官员、民众、校长以及教授们的热门话题。
然而，“走向国际”，并不一定就是“迈向一流”。二者之间，确实有某种联系，但绝非同
步，有时甚至是风马牛不相及。不同学科的国际化，步调很不一致。自然科学全世界评价标
准接近，社会科学的学术趣味、理论模型以及研究方法等，也都比较容易接轨。最棘手的是
人文学，所有的论述都跟自家的历史文化传统，甚至“一方水土”有密切的联系，很难截然
割舍。文学研究者的“不接轨”、“有隔阂”，不一定就是我们的问题。非要向美国大学看
齐，用人家的语言及评价标准来规范自家行为，即使经过一番励精图治，收获若干掌声，也
得扪心自问：我们是否过于委曲求全，乃至丧失了自家立场与根基。今天的中国大学，正亦
步亦趋地复制美国大学的模样。举例来说，几乎所有中国大学都在奖励用英文发表论文，理
科迷信SCI，文科推崇SSCI或A&HCI；聘教授时，格外看好欧美名牌大学出身的；不少教育行
政官员更是唯哈佛、耶鲁等马首是瞻。具体到大学校园，大清早，清华园或未名湖边，必是
书声琅琅，全都是英语，目标很明确——毕业后赴美留学。“海龟”与“土鳖”，本就各有
各的强项；可目前的制度设计，明显偏向于英语水平以及舶来的学问。至于是否洞察中国国
情、能否贴着大地思考、有无介入社会改革的意愿与能力，很难一眼就分辨出来，也显得不
太重要。于是，号称“精英”的北大、清华毕业生，纷纷以进入美国大学研究院“深造”为
首选。再看我们的邻居日本，最好的学生留在国内，最好的教授也在国内——找工作时，美
国博士一点都不占便宜。而我们，改革开放30年，中国学界若讲独立性与自信心，不但没有
进步，还在倒退。与其像目前这样鼓励出国念学位，还不如像北大校长宣称的——筹集经费
，让每个在校大学生、研究生都有出国访问、短期进修或参加国际会议的机会。如果连清华
、北大都无法创造条件，留下自己的好学生，期望中国大学挺直腰杆，那是很不现实的。中
国人借鉴西方，建立现代大学制度已经一百多年了，应该追求教育独立、学术创新。对于大
学，既要有国际视野，也要有本土情怀。（《人民日报》）